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廣告戰爭(一)(3)
作者:馬宇彤 時間:2009-4-27 字體:[大] [中]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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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財務總監一整天的匯報,臨近傍晚,向天歌在報社附近的風雅咖啡廳召集了運營小組亮相后的第一次核心會議,簡要分析了當前的幾件急事。他說,擺在我們面前的,主要是三座大山:一是紅日廣告公司的98萬元欠款,這家公司去年買斷報花、報眉和報底三大項目,但是與報社的結款卻被平白無故地抹掉了98萬元,蹊蹺的是,每項優惠后面雖然都有簡安祥的簽字,但那一沓批示都是復印件,看著就像贗品,紅日廣告公司堅稱批示原件在報社存檔,可財務室翻遍保險柜也沒有找到,而簡安祥如今身陷“調查門“,死無對賬;二是遠景廣告公司的260萬元預付款,過了快半年了,只消化了30萬元,其它的新戶一點沒有開拓的跡象,別的代理公司稍微一碰汽車這個行業,就到廣告部大喊大鬧;三是大地廣告公司的房地產廣告,一個季度竟然只做了可憐的9萬元,房地產的廣告量是一張報紙品位和影響力的晴雨表,它的老總李暖最難纏,動不動就在廣告部辦公室里犯心臟病……
向天歌說得有些吃力,常年在采編部門,和廣告部老死不相往來,像預付款、報花、通欄、分類等等廣告術語還不能一股腦說出來。管天亮也是聽得云里霧里,說:“什么紅日、大地,我看純屬烏煙瘴氣。我的意思是殺一儆百,絕不遷就,毛病都是慣出來的。” 鄭曙光附和著:“亂世用重典,三把火是一定要燒的,關鍵是把握好次序,先從代理公司入手最安全,畢竟他們不在這個大院里,不至于掀起太大的浪花。”“這事說麻煩就麻煩,說簡單就簡單,明天挨家發個最后通牒,限定個日期,在這期限內廣告量上來了我就保護你,超過了時限,對不起,報社全面打開,隨便放價,這不就齊活了?”靳常勝的口頭語就是“齊活”,集團的老人也都叫他“齊活”,以至于剛來不久的員工真以為他姓齊,見了他都恭恭敬敬地喊一聲“齊老師”。向天歌沉吟片刻,問葉子凡:“你的意思呢?” 葉子凡說:“怎么處理還在其次,主要是樹立信心,正常運轉,不管是社內還是社外,先要把簡安祥言而無信的毛病扳過來,還有,是不是讓老靳帶一兩個可靠的人連同律師把去年和廣告公司簽的所有合同過遍篩子,看看有多少疏漏?”
這時,向天歌的手機響了起來,是“我賺錢啦”的彩鈴,處處貼著他經濟部主任的標簽,他低頭一看,是艾小毛的號碼,這才意識到,他自己這么大個轉折,竟然沒有問問她的看法。雖說艾小毛常年生活在風花雪月的忘我狀態,但是,說不定會有另類的一個視角。他出了單間,在過道里按下接聽鍵:“小毛,我開會呢,有急事嗎?” 艾小毛的聲音有些不滿:“你現在是越來越沒情調了,非得有急事才能打電話?” 向天歌長吁口氣,仿佛吐出了一天的郁悶:“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么水深火熱,除了債就是債,想了錢還是錢。” 艾小毛“哼”了一聲:“自作自受的事情,就不要抱怨,跑到‘海都’,我都搞不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向天歌站在昏暗的過道里,沖著貼滿福字壁紙的墻壁一弓腰:“改天我再向你詳細匯報當時的心路歷程,不過現在那幾位正等著我,咱們約個時間,我還真有一肚子話要向你這個大作家傾訴呢。” 艾小毛說:“知道你難,這不就琢磨著怎么給你編排點散碎銀子嗎!長話短說吧,我正在和開發區談一個紀念改革開放30年的征文活動,管委會主任基本同意了冠名,大約十五到二十萬的樣子,你知道在開發區落戶的世界500強企業有好幾十個,你看看能不能也借這個勢弄個外資企業巡禮之類的專版,讓他們一家掏點錢,集腋成裘,說不定也是個不小的數目呢。”向天歌心底一暖:“小毛,你真是雪中送炭,我讓葉子凡明天找你,他點子多,詞來得快,先做個漂亮的文案,再拉上商務委,搞它三十期,就算一家兩萬,也是六十萬哪。”
向天歌興沖沖地回到單間,正碰上服務員將第三輪咖啡端進來,他說:“四位老兄悠著點喝,咱這喝的不是咖啡,是白花花的廣告費呀!” 管天亮說:“誰愿意喝這糊嗓子的東西,還不是你這馬拉松會熬得人快扛不住了?” 向天歌趕緊作揖:“四位老兄都比我大,進了這個組,肯定要跟天歌受一陣子罪。咱們以后繁簡兼顧,等每個人的分管范圍細化之后,除了大事通報以外,其它的不用都湊在一起干耗時間,實干興邦,空談誤國,不過現在最急迫也是最棘手的事情就是明年的招商,怎么給廣告公司信心,怎么引來幾家實力強的大公司?” 靳常勝一拍腦門:“我想起一個人,是以前認識的朋友,叫金寶玉,南方人,最早是干裝修隊的,發了財,又開了兩家海鮮酒樓,聽說去年成立了家廣告公司,承攬了幾條交通主干線的燈桿和路牌廣告,屬于傻有錢的那種人,我來‘海都’前,他還問過我招商的情況,說愿意拿個三四千萬做幾個行業,他比較看重的是家居、汽車和餐飲,如果能給他,索性宰他一刀,讓他至少打進來全款的60%,這樣一來,咱明年的基本任務不就齊活了?”葉子凡接過話頭:“老靳說得有道理,現在是非常時期,按拳譜出招肯定沒得打,必須出奇制勝,找幾根柱子先戳在這兒,才有機會研究后面的問題。” 鄭曙光說:“向總,我側面摸了情況,發行部的水報不在少數,保守地說,至少有七八萬份。” 向天歌眉頭一擰:“怎么個水法?” 鄭曙光說:“主要是區縣發行站搗的鬼,簡單說吧,你給他一千份的任務數,他只完成八百,剩下的二百,他自己出費用將報款給到報社。” 向天歌不解:“那他自掏腰包不是賠了嗎?” 鄭曙光說:“誰會干賠本的買賣呢?他找你要的是建站補貼、站長工資、完成任務獎勵,至于那二百份報,根本都不打捆,直接拉到廢品站一賣,又是一筆收入。” 向天歌似有所悟:“怪不得廣告公司說現在的廣告效果還不如去年呢!曙光,這個信息極其重要,你一定摸透摸準情況,馬上出手治亂,要是真的砍掉七八萬份的水報,光是印刷費一個月就能省下二百多萬,足夠編輯部人吃馬喂的了。” 葉子凡嘆了口氣:“唉,以前天天被版面拴著,真的是井底之蛙,聽老鄭這番話,和聽天書不相上下。要不現在全國的報業集團都模仿著報人辦報、能人經營的路子呢!向總,還有一點也很關鍵,就是喬大洪的去留,咱們廣告、發行拉開架勢決戰,他采編那邊紋絲不動,新聞做得一碗白開水,咱急死也不解決問題呀!” 向天歌面露難色:“我和喬大洪不太熟,但是聽說了一些他的背景。他是市委組織部副部長喬展雄的侄子,原來是廣播電視局的團委書記,后來宣傳系統干部交流,到了咱們集團,他的去留李總都是定不了的,必須經過集團黨委、社委會、編委會的任命,說說看,下邊對他都有什么意見?” 葉子凡說:“一無能,二無德。” 向天歌說:“照你這么說,這人還要得?子凡,你可要出于公心,不能公報私仇啊。” 葉子凡說:“喬大洪的無能是路人皆知的,自從到了‘海都’后,一個像樣的報道也沒組織過,開會講話,白字連篇,最經典的是悖論的‘悖’總是念成‘脖’,還有猝死的‘猝’竟然念成‘啐’,有的記者在下面偷偷叫他‘喬啐脖’;無德雖然不像這些段子這么明顯,但也是無風不起浪,因為他掌握著分配大權,據說和他不清不楚的女編輯、記者達八個之多,以致有‘八女投江’和‘八女過橋’的說法。” 向天歌聽得有些灰心:“難怪以前我聽日報的人議論‘海都’是二奶報呢?照你這么說,怎一個亂字了得?是要馬上動大手術的。” 葉子凡說:“那是你們領導考慮的事情,這個亂勁,李總也不是一無所知,只是顧慮的太多,如果還能推著走,都做老好人也無所謂,現在船眼看著要沉了,再不扔下點東西,突圍的事情就無從談起,這么說吧,喬大洪的問題晚一天解決,‘海都’就晚一天發展,一將無能,累死千軍啊!”
一件接一件的大事、急事輪番擺到桌面上,會議一直開到咖啡廳打烊。凌晨兩點,向天歌走在闃無一人的大街上,一邊仰望著清亮的星空,一邊慢慢清晰了馬上要采取動作的幾個節點。走到一個十字路口的時候,他拼盡全身的力氣,“嗷”地喊了一聲,仿佛向這個城市宣告:暴風雨就要來了!